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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紀校長        文章擷取自:憨牛慢拖

未讀國小前某年的 八月七日 ,才經過一夜的淒風苦雨,適逢農曆十五海水大漲潮期間,由於海水倒灌加上磅礡大雨的助虐下,梧棲地勢較低的地方全淹大水了。我們家住在地勢較低的下寮里,大水在短時間之內便由四面八方湧進屋來。

  三更半夜裡,全家正窩在一個通舖上睡覺,我因為睡在「眠床」邊,右手垂掛在床外,突然感覺手冰冰涼涼的,才一翻身整個人便掉到水裏面而猛然驚醒。「淹大水了!」我大喊一聲,全家人都醒過來了,因為水的漲勢很快,一些較輕的家具、鍋子及瓶瓶罐罐全都漂浮起來。

  由於水的壓力很大,要打開破舊的兩扇門還真費了一番功夫。此時大水已淹到我的胸部了,全家人手牽手的涉水出了家門往鎮上高處走,為了怕漂浮的家具流出,父親又回頭順手將門帶上,然後全家小心翼翼的涉水前進。在昏暗的路燈下,沿途看到地勢更低的人家,大水已經淹到屋簷,有的人正爬上屋頂喊救命!洪水繼續在流動,有好幾次看到動物的屍體從旁邊飄過,家具、樹枝更是到處漂流。

  我們順著馬路中央慢慢前進,害怕一不小心踩到深溝會被大水淹沒。等腳踩到地勢較高的街上柏油路時,水深還淹到膝蓋,但至少心裡頭感覺安全許多了!此時和我們一樣緊急逃出的難民,被公所的人員安置到二樓大禮堂內歇息。聽父親說,公所是日據時代日本人蓋的衙門建築物,內包鋼軌、外敷水泥磨石子,是梧棲鎮內最堅固的建築。當我們爬上二樓禮堂時,人聲吵雜,裡面早已有很多家庭群聚。父親找到一個角落,鋪上公所提供的「厚紙板」,全家便暫居於此。

  大家輪流到較隱蔽的地方將濕漉漉的衣褲脫下擰乾後再穿上,還好當時正處夏天,尚不至於凍到不能承受的地步。加上此時公所的人抬來一大鍋熱騰騰的鹹稀飯,內摻有碎蘿蔔乾和小蝦皮,味道相當可口。穿著擰乾仍稍有寒意的衣褲,能及時喝著熱騰騰的鹹稀飯,那種感覺真是滿足極了!

  在混亂的環境中我又迷迷糊糊的昏睡了一陣子,等天微亮,大水已隨著海水退潮慢慢退去了。此時文化里街上的柏油路已顯露出來了,父親帶著我們走在泥濘不堪的回家路上,沿途滿目瘡痍,比較鬆軟的「土結厝」倒了不少間。心想我們家也是茅草屋頂的「土結厝」,現在不知是否安好?在著急下匆匆趕回,還好沒有倒!但推開殘破的門扇後,父母悲從中來,所有的家當全泡了水,而望著混上厚厚泥巴的傢俱,踩著仍淹到腳踝的爛泥地上,真不知要如何重整家園……好不容易大家振作起精神,先用水盆將屋內的積水、污泥一臉盆一臉盆的清走,再將桌椅等傢具搬出屋外一一清洗,還好此時太陽公公露出臉來,要不然泡水傢俱可能全部要爛掉了……

  又經過一個禮拜的補蓋屋頂的茅草,以及將「土結厝」被大水浸壞的部分敷上參有稻草的爛泥,這個家才又恢復往日的功能。年紀不大的我,尚不知損失有多嚴重,只聽大人說溺死了不少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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