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提大奏的部落格

作者：紀校長 文章擷取自：憨牛慢拖

    童稚歲月記憶中親人並不多，印象較深刻的只有少數幾位，其中「婆祖啊」留給我無限的追思。

    「婆祖啊」獨自住在一間破破的「土結厝」，空間狹小裡面幽暗，由於空氣不是很流通，屋內隱隱散發出一股霉味。駝背瘦小的身軀還綁小腳呢！乾癟的臉上佈滿著數不清的皺紋，聽大人說「婆祖啊」應該有一百歲了！雖然年歲已大，卻仍舊自己料理三餐，印象中很少看到她的家人來服侍。基於好奇心與憐憫之情，有時候我會偷偷的去看她，剛開始我有一些畏畏縮縮的，但在她善意的招呼下我才釋懷。

    「婆祖啊」有吸煙的習慣，但是因為家貧不容易獲得，有一次她告訴我：「阿寶啊！你可否幫我到街上去撿拾一些『煙頭』來，我會感謝你的！」我不知道她的用意，只是聽話的照辦。當時大人都抽香蕉牌「新樂園」，沒有濾嘴，由於人人都節儉，每根菸都抽到僅剩下一點點──俗稱「煙屁股」或「煙頭」。我沿著馬路到處搜尋，可惜只能找到零星的幾個，好不容易在「柑仔店」地上多撿了好幾個，然後才拿回去交差。

    「婆祖啊」笑瞇瞇的向我道謝後，又要我幫她的忙。他拿出一個空的小鐵罐，要我幫他把這些「煙頭」撥開，將裡面那一小撮的煙絲放進鐵罐內，在積少成多下倒也裝了半罐。然後她撕了一小張薄薄的日曆紙，在上面放了一些煙絲，再將它捲成一個小圓柱，這就成了「婆祖啊」最奢侈的享受品了。看她點火後吞雲吐霧滿足的神情，真替她高興呢！

    「婆祖啊」時常咳嗽，由於愛乾淨痰都吐在一個生鏽的鳳梨空罐內，日積月累下已有半罐多，她又叫我：「阿寶啊！你真乖，幫『婆祖啊』倒痰！」雖然我看了噁心得快吐出來，但想到她孤苦伶仃一個人，只好一手捏著鼻子的拿到水溝倒，然後再拿到河邊用水沖洗後拿回去給她。偶而「婆祖啊」會塞給我一毛錢買柑仔糖，當然我是高興的不得了，這可能也是我常會去「婆祖啊」那裡走動的原因之一吧！

    有一次「婆祖啊」又叫我過去幫忙，原來她想要洗腳，一個人洗很不方便。眼看著她將纏腳的長布條慢慢揭開，「嘔！」一股惡臭撲鼻，此時白嫩嫩、畸形的小腳顯露出來，婆祖大概很久沒洗腳了，當時我用臉盆裝水替她洗腳時，他直呼：好舒服喔！可是憋著氣的我卻苦不堪言喔……

    五歲多的年齡，對婆祖啊最後的記憶竟是躺在簡陋棺材裏瘦小的身軀，面對慈祥的容顏我沒有害怕，她已告別了世上的紛擾到另一個世界去，她常說「阿寶啊！一隻草一點露，天無絕人之路」，當時我已稍能體會這句話的意思了。是的，路是人走出來的，我會一輩子記住「婆祖啊」的勉勵！